新葡京官方

活动时间：2025年10月23日(周四）10:00-11:30

活动地点：中关村校区明德主楼728会议室（线下）；通州校区经济学部楼610报告厅（线上）

活动内容：学术讲座The Secrets of British Leadership

主讲人：Joel Mokyr 乔尔·莫基尔  2025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美国西北大学罗伯特·H·斯特罗茨艺术与科学教授、经济学与历史学教授

主持人：刘守英 新葡京官方 原院长、教授

Session ：Academic Lecture

Time：Thursday, October 23, 2025, 10:00 AM-11:30AM

Venue：Meeting Room 728, Mingde Main Building,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Content ：The Secrets of British Leadership

思想导读

“有用知识是经济进步的关键”——乔尔·莫基尔《增长的文化》

2025年10月，乔尔·莫基尔（Joel Mokyr）与菲利普·阿吉翁（Philippe Aghion）和彼得·霍伊特（Peter Howitt）共同获得2025年诺贝尔经济学奖，以表彰他们对“创新驱动的经济增长”的研究。其中，莫基尔因“阐明技术进步推动持续增长的前提条件”获得一半奖金。

莫基尔教授是当代最具影响力的经济史学家之一，现任美国西北大学罗伯特·H·斯特罗茨艺术与科学教授、经济学与历史学教授。他的研究致力于理解欧洲社会技术进步和知识增长背后的经济与思想根源，代表性著作包括《富裕的杠杆：技术革新与经济进步》（1990）、《雅典娜的礼物：知识经济的历史起源》（2002）以及《增长的文化：现代经济的起源》（2016），新作《两条繁荣之路：欧洲和中国的文化与制度，1000–2000》也将在年底出版。其中，《增长的文化》中译本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于2020年出版。

莫基尔1946年出生于荷兰莱顿，一岁时随母亲移居以色列，在海法长大。在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莫基尔以优异成绩（cum laude）获得经济学与历史学学士学位，随后赴美国耶鲁大学深造，1974年获得经济学博士后加入西北大学任教至今。在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之前，他的学术贡献已得到国际学界的高度认可，并有多项重量级荣誉加身，包括巴尔赞奖以及荷兰皇家科新葡京官方 授予的海涅肯奖。

与另外两位通过模型刻画经济增长的获奖者不同，莫基尔的独特贡献在于从经济史的角度，系统性地回答了如下问题：为何人类在漫长历史中多数时间处于经济停滞状态，而仅在近两百年间实现了持续且自我强化的经济增长？是什么原因导致现代经济增长首先出现在18世纪的西欧？

关于上述问题，已有不少学者提出解释。以道格拉斯·诺斯（Douglas North）为代表的制度经济学家，认为法治和产权保护至关重要；以历史学家彭慕兰（Kenneth Pomeranz）为代表的加州学派，则强调煤炭资源和殖民活动等偶然因素；也有学者从生产要素成本、贸易扩张、人力资本等角度给出解释。与此不同，莫基尔从文化角度提出了全新的解释。他既未停留在对历史事实的描述，也未过度倚重既有的经济理论与方法，而是将二者结合起来，构建出一个融合知识演进、技术实践与社会制度的综合分析框架，从根本上改变了人们对工业革命和现代经济增长起源的理解。

“有用知识”（useful knowledge）是莫基尔理论中的核心概念，最先由库兹涅茨（Simon Kuznets）引入经济学研究，用于探讨现代经济增长。在此基础上，莫基尔又对这一概念进行了更加深入的系统性阐释。他将有用知识看作是具有转化为实际应用潜力的、关于自然现象的知识，并将其划分为“命题知识”（propositional knowledge）与“指令知识”（prescriptive knowledge）。命题知识是对自然现象及其规律的系统性理解，即事物“为什么”会如此运作；程序性知识则关乎实际操作中的技能、配方与工艺，即“如何”实现某一目标。莫基尔指出，这两种知识在工业革命之前长期处于割裂状态，导致技术创新偶发且孤立，难以形成持续改进的积累效应，使得经济陷于长期停滞。而工业革命以来经济持续增长的关键，正是在于这两种知识之间形成了强大的正反馈机制：科学指导技术、技术反哺科学，从而让进步得以自我延续。

那么，命题知识和指令知识之间的良性互动是如何诞生的？莫基尔认为，启蒙运动在中间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他提出“工业启蒙”（Industrial Enlightenment）这一概念，用作描述18世纪西欧（尤其是英国）发生的一系列社会、知识和制度变革。在启蒙运动中，以弗兰西斯·培根为代表的一批学者开始强调认识自然规律对于征服和改造自然的重要性，提倡通过实验、测量与可重复的方法来系统探索自然规律。这场被称为“培根计划”（Baconian Program）的思想运动发挥了两个重要作用：一方面，它激励了人们投身科研的热情，使得知识总量出现爆炸性增长；另一方面，它前所未有地促进了知识的普及，让知识的传播与利用更为高效。

在近作《增长的文化：现代经济的起源》一书中，莫基尔将其分析框架进一步拓展至文化层面，通过经济史、思想史和科学技术史的跨学科视角，将现代经济增长的根源归结为启蒙运动所孕育的“增长文化”（Culture of Growth），即崇尚进步的信念、对知识的开放态度和协作的网络。通过对1500–1700年间欧洲的研究，他指出当时欧洲虽然在政治上处于分裂，却拥有一个统一的“思想市场”。这种独特的结合使得工业革命最终发生在欧洲，而非在技术水平和学术水平上与其相当的中国。

这一思想市场的具体形态，便是莫基尔所提出的“文人共和国”（Republic of Letters）。它是近代早期欧洲形成的一个由知识分子、科学家、哲学家等组成的跨国共同体，成员以拉丁语和法语为通用语，借助书信与著作自由交流思想，通过公开发现建立个人名望。该共同体以名望为激励，创造了高效的思想市场，不仅大幅降低了知识的获取成本，更系统性地促进了“有用知识”的累积与传播，最终为18世纪的工业启蒙铺平了道路。

除了知识和技能以外，莫基尔也十分重视社会制度对技术进步的塑造作用。他考察了历史上各类利益集团如何对新技术展开抵制，例如行会组织对机械应用的阻挠、卢德派运动对纺织机器的破坏等。这些现象表明，创造性破坏不仅驱动了生产方式的革新，也必然冲击并瓦解旧有的结构和利益格局。莫基尔指出，英国之所以能够相对顺利地推进技术革新，与其开放的社会氛围密切相关。英国议会作为一个允许不同利益集团协商与妥协的平台，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保守势力对变革的阻碍，使社会能够在制度层面消化技术变革所带来的冲突。

莫基尔的研究不仅对经济史具有重要学术贡献，也为知识经济时代的社会如何维持创新能力、克服技术阻力提供了启示。在新一轮技术革命的浪潮之巅，莫基尔的思想警示我们，持续的增长并非必然，而是植根于一个由开放的知识生态、包容的制度环境以及积极拥抱变革的文化所共同构成的创新土壤。